——在宁乡企石冈童氏五修族谱頒譜大會上的匯報發言
(十八派裔孙 童志刚)
去年的八九月间,把五修族谱定稿交付印务公司排印,回顾从议定续修族谱到案头文字工作结束,前后历时三年,虽然其中甘苦原不足为外人道,但思及我族族谱在八十年之后能够完成再次续修,继承了先人的遗志,也算勉力未负族人信任,禁不住感慨万千,于是写了一首小诗记录自己的感慨。今天,又经历了大半年时间的反复核校修订,五修族谱印制完成,终于来到“颁谱”盛典这样一个重要时刻,我的感慨依旧:
世事沧桑八十载,寻根路上久徘徊。
祖德雨露泽百代,馀裔承恩开未来。
耕读传家存遗韵,书香门第可永怀。
能尽绵薄称孝子,有谱之人何快哉。
二〇一三年初,在网上得识现居益阳的胜夫先生,经他介绍又认识了现居宁乡的亚兵先生,从他们那里得到了《宁乡童氏四修族谱》(一九三八年付梓)全套电子图像版。这份族谱,我寻觅多年而缘悭一面,此番得见,兴奋之情无以言表,因为由是可知我自何来,进而了解历代先人之行迹功业,使心灵不再漂泊,孝思有以寄托。说到这里我就想起,十几年前,我曾经陪父母一起到宁乡寻访故旧,由于当时在宁乡一个有联系的族人也没有,更没有微信、导航等设备,结果连父亲原来居住的汪家滩童家新屋都没找到。至今想起,尤其是看到续修族谱成功,广大族人相聚,遗憾之情倍增,要是父母仍健在,他们看到此情此景,甚至能身临其境与各位族人畅叙亲情、交谈往事,他们该是多么高兴。
通过交流,知道胜夫、亚兵皆出企石冈童氏一脉,且都希望为族中事务做些事情。稍后我第一次回到祖辈劳作、世居之地宁乡,承蒙亚兵热情款待,两人开怀畅饮,熏熏然相谈甚欢,始知故乡酒美、人好、情深,愈加乐不可支也。当时和其他族人尚未能取得联络,人海茫茫而族亲形如陌路,灯火熠熠而光明难及落角,与亚兵伶仃对坐,欢愉中亦难免怅然落寞萦绕于怀。
及至二〇一四年夏初,我与定居成都的劭甫公(童兆蓉)曾孙恩文先生取得了联系,得知恩文先生对于整理续修族谱一事亦大有兴趣,让我感到有了主心骨。我在给恩文先生的信中说:“宁乡童氏曾先后四修族谱,初修续修分别由云逵公(进士童翚)、圭农公(翰林童秀春)主持,三修四修分别由劭甫公(温处道童兆蓉)、子诰公(候补知府童光策)、梅岑公(民国中将童锡梁)主持,他们恰恰是我与恩文先生的直系先人,他们历尽艰辛的努力成果,于宁乡童氏一族,功莫大焉。我们即便从对得起祖宗的角度,也应该做这件事情,义不容辞。”
当时我提出了两个选择并稍作分析:一是“增订”方式,在四修基础上增加部分容易找到的后代世系内容,这样做起来相对简单,虽不完美,总强过不闻不问任其湮灭。二是启动续修“五修族谱”,但难度会很大,除了文字处理的海量工作外,最难的是找全各支族人后裔,其结果可能是部分支系因找不到后裔而显示为“断代”。两者相较,第二种选择所负责任也要大很多。我对恩文先生说:“四修至今已经七十多年,族人星散各地,事迹湮灭难稽,一旦操作起来难度之大可想而知,我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好办法。”我的畏难情绪可谓溢于言表。
过了不久,为续修族谱事,恩文先生专程从成都飞来武汉相见,我们畅叙族谊之外,主要探讨了续修族谱的可能性。此后不久,平江宗亲童威先生告知一个信息,说有宁乡宗亲十馀人到访,原来是锡字派维湘先生偕恩端、科祥、志祥、童伟、童双等专程到平江童氏祠堂访问,了解修谱、建祠诸事宜。联络由此建立,思路一拍即合,人人热情高涨,一致认为续修族谱之事可行且必行。勇军创建了宁乡童氏家族微信群,族人得知将要续修族谱,亦无不欢呼雀跃同声支持,从而更加坚定了大家的信心。
稍后,组委会、编委会如期成立,恩文先生毅然身任会长,作武百忙之中担任召集人,童华腾出住房辟为办公场所,跃平频设家宴慰劳同仁,佩祥良策时出,立辉精打细算,小球先生、启明先生老当益壮走门串户,燕双身兼数职上下通联,童方千里奔袭多次往返……制定工作计划,发布告族人书,募集捐款,委员们包干负责迅速投身信息采集,旧谱序中所述“同心协力,奔走勤劳,劝捐填表”之情形一一重现。梅岑公锡梁于其回忆录《观化一巡》中尝言:“念吾宗族数百年来,以耕读起家,入翰苑者二人,其馀登科者不可胜计。易世而后,虽未足为荣,然族人之濡染于诗书之泽者实厚。”我族知书达理、和睦相亲、守望相助之传统实根植于血脉之中,于兹可证。
还记得,几年前当听说我打算与热心族人协力续修族谱时,有朋友语重心长地劝我切莫要牵头,不可陷入过深,因为有经历的人都知道,编修族谱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情,需要投入巨大精力。实事求是说,具体操作的难度确实比预想要大很多。概而言之,难点大致有三:一是由于长达近八十年没有续修族谱,族人散居各地,失联多年之后要重新联络,诚非易事。二是头绪繁复而可资助力者不多,修纂族谱是一件专业性较强的工作,而今天的人们对于相关知识的掌握较少,诸多事情都需要从头学起。三是族人忙碌于工作生活,难以全情投入,往往是即便已经建立了联系,某一支世系之上串下连核定信息也大费周折,屡经反复,绝非可以一蹴而就。在五修谱序言中我主要谈到了这三个难点,其实还有一个属于认识和观念上的难点,那就是对于族谱的重要性和必要性的认识并不一致。事实上,在三年多的时间里,也曾遇到不愿意加入续修族谱的族人,这是令组委会、编委会成员感到难过和遗憾的事情。
于是就有了一个问题:族谱究竟有什么用?值得我们的历代先人如此重视?“谱学”研究者曾经有理论性的总结(《中国家谱通论》),指出家谱具有文物、资料、道德、寻根、文化等重要价值;作为修谱者和“谱中人”,我只能说,对于需要的人,她价值连城,无可替代;而对于不需要的人,她可能一文不值,可有可无。所谓“需要”,其实是一种个人内心的情感的需要,与经济效益、实用功能关系甚微。有用或无用,似只在一念之间,而这“一念”中却包含着无限丰富的内容,历史的牵绊、文化的认同、先人的叮嘱以及血脉亲情的固守。一部族谱能够最终编(续)修成功,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有一批人坚定而固执地认为族谱有用!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这个内在的动力都有着决定性的意义。当这种情感的需要变成一种信念的时候,那么无论有多大的困难,最终总会成功。我曾经看到过一个小故事,说是清末或者民初时,某姓编修族谱,印制完成后,一位参加编修者用扁担挑着几套族谱,行走月馀跋涉数百里把族谱送到外地族人的手上。这故事令人感动和感慨,这位修谱者就是一个坚定认为“族谱有用”的代表。在我们的旧谱中,也反复记载了历代先人为编修族谱而呕心沥血的经历,他们因谱牒未修而长吁短叹,也因修谱成功而雀跃欢呼。每每读着这些文字,我的脑海中都能浮现那些情景,同样感动和感慨。
这里插叙一句。族谱保存不易,希望族人们能够善待她。万一自己手中的族谱由于各种原因而无法继续保存,可以选择赠予其他有需要的族人,或者赠予各级档案馆、图书馆或值得信赖的族谱研究者、收藏者,万不可任其流落旧书摊成为商贩们讨价还价的牟利商品,致我族人蒙羞。
值得庆幸和欣慰的是,四修谱体例完备,凡例解说周详,因此不必另创新式,难度锐减;虽然任重事繁,而一众主持者从未稍改初心,大家相互勉励,扶持前行;而恩文、笵安诸先生慷慨垂范于前,广大族人踊跃响应捐款,解决了修谱工作经济上的后顾之忧。在族谱的后期校对过程中,童普军和童钟两位年轻人主动要求担任校对志愿者,为续修谱的完善提供了帮助。他们和童双是年轻一代族人热心族中事务的代表,也是未来希望的所在。古人有所谓“谱越三世不修即为不孝”之论,以此言之,我们这些人都曾盘桓于“不孝子孙”的边缘,今续修谱成,或可稍免于世人之耻笑,抑或能稍慰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因为录入、标点、整理、校订族谱新旧文档,志刚对所有内容都曾反复浏览,尤其是旧谱中的序跋、传志、家训、荣典等,为减少移录造成错讹,更是再三琢磨核对,凡有疑惑之处,必请教专家而后定。倾心的阅读使人时有身临其境之感,仿佛自己已穿越时空正在当面聆听先人讲述陈年往事,那些创置家业的艰辛、敦亲睦族的温情、夤夜读书的勤奋、修纂谱牒的执著等故事,无不令人由衷地感慨、感动、感激、感奋。为了考订史实而披览各种方志、史籍、文章,时见我族历代人物的名讳频繁出现,族谱所载先人言行事迹多能得到背书印证,更令人由衷生出一种强烈的自豪感而备受激励。
传承旧体不逾矩,与时俱进著新章。在此原则指导下,在整体保留旧谱内容的前提下,五修谱亦不乏新鲜可观之处:首先,决定女性族人入谱,此举既顺应了时代进程、社会潮流,也符合广大族人的利益和要求;既有利于族谱内涵的丰富和提升,也有助于增强童氏大家族的凝聚力。其次,由于女性族人在五修族谱中获得了平等地位,由此改变了过去只重子、媳而轻视女、婿的传统,以往族谱中只有男性族人或嫁入童家的女性才有资格立传,此次一些优秀女性族人和功业卓著的童家女婿也获得了立传入谱的机会,其中不乏国大代表、省长、将军、院士、专家等杰出人物,这对我族声誉的提升和对后代的激励都大有益处。第三,对旧谱文字内容进行了标点、分段处理。族人千百,各有专业,对旧谱中文言体信息记述以及传志、族规、章程等的阅读不无障碍,容易造成理解偏差,五修谱通过标点、分段和简要注释的方式进行整理,对于族人查阅族谱、理解内容应有所帮助。第四,除按常规添加了部分新谱按语,对四修以来的各种变化及编修要点作出必要的说明外,还特别以“谨按”或“谨注”的方式,在个人世录信息或传志中补充了各类考证成果和文献根据,使“国史、方志、族谱”三者真正在史实的轨道上形成了互通、互证、互补,从而使族谱内容更具真实性和可信性。
本次续修族谱,志刚承蒙族人厚爱和信任而忝为总纂,自知责任重大,不敢掉以轻心。志刚从事编辑职业三十馀年,编稿发稿无数,自问还从来没有像编纂我族五修族谱这样认真和投入过。兹役经手录入不下百万字,标点旧谱原文数十万言,撰写按语及注释几百条,皆字斟句酌、反复核校,以期文从字顺、不偏不倚、于史有征、经得起时间检验。续修谱中,凡标“五修谨按”或“谨注”诸文字皆出于志刚之手,虽自认已尽心尽力,奈水平有限而挂一漏万固所难免,如有错讹,自然由志刚担责。言及此,非为自我表功,亦无推责之意,实在是因为真心觉得,在八十馀年过去之后续修我族族谱,能忝与其事,尽微薄之力,实乃生命中的一件大事,非勠力而为则上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下亦有愧于子孙后代。
五修族谱的顺利完成,是恩文会长、作武副会长领导有方和所有族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作为一个参与者,我要特别感谢组委会编委会成员以及所有族人对志刚的信任、包容和支持,同时也希望我宁乡童氏更年轻的一代更多地关注族中事务,待到三十年、六十年之后以及更远的将来,能够把续修族谱的事业继续下去。最后重述一遍我的感慨,结束我的汇报:
八十三载,桑田沧海。家园无觅,世事难猜。
根在何处?我从何来?上下求索,踟蹰徘徊。
祖德雨露,润泽百代。耕读传家,代有英才。
予我恒心,照彻未来。风雨剥蚀,不灭情怀。
生为人子,孝心永在。承先启后,继往开来。
今日把酒,敬祖长拜。有谱之人,何其快哉!
2020年7月1日 稿于武汉
2021年7月3日 读稿于宁乡
(童海根荐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