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冠毅
拿到一份《慈溪日报》,随手翻阅,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没错,就是他,我的恩师——童银舫先生。这一期的“文化视野”刊登了他的大幅近照以及对他的专访。近三十年未见恩师面,岁月已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两鬓斑白,额布皱纹,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充满睿智的双眼,儒雅的神态丝毫未改。
我十三岁那年,上初一,先生来到了新城中学的前身——天东中学任教,担任我们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那年他大概刚二十出头。我们这些刚上初中的农村孩子还带着几分野味,又对新学校有着新鲜感,坐在教室没老实的时候,教室里一时乱哄哄的。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后生怎么能管住一群毛头孩子?可当先生一踏进教室门,室内顿时停止了喧闹。也许是他身上特有的书卷气吸引了我们,语文学科从此变得充满魅力而令人向往。
先生给我们布置的第一篇作文是《我们的新学校》。记得我当时写的是第一天上学路上的风景与心情,新旧校舍的差异,小学老师与初中老师的对比。作业交上去了,也没太在意,上学、放学还像往常一样。可是,几天后的课堂上,先生讲解作文,竟把我的作文当作范文读了出来,一种从未有过的天旋地转般的喜悦瞬间包围了我。那以后,我成了先生眼中的好苗苗。
一天放学回家,先生与我同道。他有自行车,却推着与我边走边聊。如此近距离与一位自己崇拜的人同行,我甚是开心。当他问及我小学的作文情况时,我有些黯然地轻声说道:“不好。”接着道出了原委:小学四五年级时的语文老师,对学生要求甚严,但也刻板,但凡作文中有一两行新鲜的词句,必定认为是抄袭所得。经过一两次的训斥,学生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倒是草草了事可幸免责难。说完这些话,我低着头,像往常一样,准备接受大人们诸如“犟嘴”之类的指责。先生听完笑了,说这个老师也教过他,确实有这种倾向。先生的话使我有种找到知音的感觉。
从此,我对作文充满了兴趣,写我所思,写我所做,有时还自以为是地卖弄一些小技巧。现在想来颇为幼稚,先生一定看出来了,可总是微笑着鼓励我。蝴蝶、芦苇、野蔷薇都是我笔下的主角,阳光充满了青草味,空气里充盈了甜蜜的气息,我似乎回到了作文的春天。那一年,学校举行年级段作文竞赛,我破天荒得了第一名,作文题目为“童年趣事”。作文被先生推荐到杂志社,发表了,我也因此得到了第一笔稿费——一元人民币。这对我是莫大的鼓舞!
先生的教学不拘泥于教材,方法灵活,形式多样,除了教课本知识以外,还鼓励大家多阅读,多搜集资料。当时搜集最多的是民谣,他整理后装订成册,刊印后,曾赠予我一本。正是他这种不拘一格的教学风格,才让我对阅读产生了兴趣,这种影响至深至远。
一年后,先生离开了学校,我也只能与他作别,日后每日除了完成功课,便醉心于文学阅读。
参加工作后的第一年,先生从我外祖父那儿打听到我的消息,特意留下一叠报纸与我。手捧报纸,对先生的感激与思念之情又从心底泛起。按照报纸的信息,先后去文化馆找过他几次,均无果而返。由于当时通讯极不方便,遗憾地中断了与他的联系。
参加工作后,结婚生子,过早地承担起了家庭主妇的职责。白天上班,回家相夫教子,忙忙碌碌的生活曾一度使我放弃了文学阅读,若能捧起书安静地看上半小时,那已是十分奢侈了。倒是《育儿大全》《家庭菜谱》占据了我书橱的醒目位置。
虽与先生失去了联系,但对他的顾念从未间断。十年前拉着孩子的手逛白天鹅书店,一进门便看到一摞书——《浒山风情》,职业的敏感告诉我,这是一本极好的地方文化教材,其他地方很难找到。于是顺手拿起书,封面左上角一排黑体字如通电般闪亮,先生的名字赫然出现在主编首位。二话没说,买了好几本,一本留给自己,另外的送给同事与同学。书分六部分,从浒山历史讲到浒山山水;从老街遗迹讲到寺山览胜;从慈溪名人讲到新城英姿,资料详尽,其中还有许多珍贵的老照片,先生的一腔爱乡之情跃然纸上。从这本书中得知,先生一直醉心于文史研究,在他挚爱的领域里孜孜不倦地耕耘着,已取得了不小成就。
这次在《慈溪日报》上偶遇先生,见到了先生的风采,再次唤醒我近三十年的记忆。如今的先生已是位名人,载誉无数,成就斐然。中央电视台曾对他作过采访报道,许多文史界名人慕名前来拜访,可他依然保持着谦逊低调的品格。
先生几十年如一日,笔耕不辍。他对生命的热情,对事业的执著,激励着一代人:心有多远,就能行多远。
原载2014年10月22日《慈溪日报》【童化平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