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8 童庆炳
大概有三个多月没有写博文。因为病倒了,不得不住医院,随后是疗养,不得不放下手边的工作。莫言获奖前后的10月上旬,他怕媒体的干扰,躲回山东高密去了;作为他的老师我住在医院,多少媒体记者闻讯后来采访我,我一律拒绝了。
2013年1月22日,莫言来北师大。我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互相拍着肩膀。他的行动举止,多了几分洒脱,少了几分拘谨……
在图书馆三层的大教室,聚集了5、6百老师和同学。在接受了董奇校长的聘书后,他发表了即席讲话。他谦虚地把聘书说成是“入学通知书”。他随后回忆起了1988到1991年在北师大读研究生时的情况,他认为那几年度过了一段很有意义的时光。对于那时没有抓紧学习文学理论和英语等课程感到遗憾。“那时怎么会觉得这些日后知识会有用呢?那时很年轻,什么都学得进去,可就是不去好好学。”他高兴地接过校长的礼物----装帧成册的他1988年到1991年以及读硕士研究生时的全部档案。成绩单啊,论文评议书啊,年轻的入学照片啊,所填的各种表格啊,其中必然有我这个老师的评语啊……他对这个礼物很高兴,说,回去要好好看。
谈到他的硕士导师童庆炳。参加了那天聘任会的《光明网》的记者于23日的报道中写到了莫言在讲台上亲口说的话:“莫言对老师充满敬意。他直言,老师就是老师,学生就是学生。在学生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在学生取得荣誉的时候,退到身后。正是童庆炳鼓励帮助,他得以完成硕士论文,可以在书的扉页上,写上自己是北师大文艺学硕士。”对此,我想做点注释:莫言说的“在学生困难的时候,挺身而出”,这句话包含一个故事:在1988年学习期间莫言回山东高密给家里修房,逃了四周的课。我上的“创作美学”课也没有来上,何镇邦老师打电话把他叫回来。有的老师扬言要开除他的学籍。他感到紧张。他来我家找我,表示愿意改正。我对他说:开除一个学生是容易得吗?你的学籍在北师大,北师大开除一个学生要校务委员会通过。你放心好了,我给你顶住,你改正了,就没问题了。他说的“挺身而出”其中就包含了这个故事。而在20多年后,他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这是他个人不懈努力地结果,是他创作才华横溢的表现,同时这也是我们国家近些年文化的一件大事,我作为他的老师怎么能做贪天之功为己有的事情呢!我拒绝采访,拒绝写文章,我喜欢毛泽东那句诗:“待到山花烂漫时,它再丛中笑”。这样,被一些人理解为“低调”,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尽管那个时候,我和我的朋友都接到一些短信,说我是什么“唯一”,说我是什么“最牛”,这些都没有进入我的心里,我心里所有的就是欣慰二字而已。
说到莫言的硕士论文《超越故乡》,莫言私下说,大半是我替他写的,他这说法不符合事实。事实是他论文的题目、内容,我确有重要提示和指导,部分资料也是我帮他搜集的,但是论文的整体,特别是那思想,是完全属于他自己。他在他的论文里,第一次提出创作的生活根据地问题,他提出要扎根故乡,又要超越故乡。他提出他这一生的创作,就是要“建立高密东北乡的文学王国,我要谁死谁就死,我要谁活谁就活……”。现在,他的硕士论文原始本还保存着。只要读上几句,从那语气中,从那格调中,就立刻会感到这是出自莫言的笔。一个人的思想和内容可以从一个人转到另一个人那里,但一个人的语言格调是无法借用的,谁也不可能把他的语言格调“偷去”。
最近有博友写了博文写到我在莫言获诺奖时,作为莫言的老师为何采取“低调”的态度。我读后似有所感,特写这篇博文回应大家的好意。
莫言“热”逐渐冷了,我的病也在好转中,这很好。我作为莫言的老师可以平静地自由地说一些话。也许我还会写一些有关莫言及其作品的博文来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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