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余的封火墙
精美的砖雕
老宅内景
精美的砖雕
精美的绘画
残余的马头墙
精美的砖雕
清嘉庆年间(1796-1820)修建第三房祖厅
●三明日报 泰宁记者站 童杨 文/图
一座精巧的古建筑,就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就是一部记载一个村落、一个家族人们悲伤、欢乐的文化史和生活史。它承载着村庄的灵魂,延续着村庄的文脉。许多历史悠久的传统民居虽不属于国家文物保护单位,却有着较高的艺术价值。可以说是后人追忆历史,感知文化的重要载体。泰宁县朱口镇龙湖村童氏宅院如是。可惜的是,这个曾经拥有10余幢明末清初建筑的童氏宅院,坍塌、破败于上世纪九十年代。
社会在日新月异地发展,作为一个地方的历史文化遗存,古民居无一例外一天天老去,甚至一度为新村建设让路,这好像成了历史的必然。童氏宅院的渐渐远去已经不可逆转。如今的人们也越来越意识到古民居的价值。今天来回顾关于它的记忆,不仅仅是因为遗憾,更希望启发思考:建新中如何护旧,革故后怎样传承?
时间,正在改变着许多,还会带来更多改变。但愿在童氏宅院之后,人们能够付出更多的努力,兼顾那些古老的文化和印记,在保留古民居和获得新的发展之间取得一种更大的平衡。
从某种意义上说,童氏宅院消逝了。因为,构成这个古民居的关键元素比如院落、建筑艺术之美,已经残缺。曾经10余幢的古建,如今除剩下最后3幢老宅还算保存着较为完整的院落外,其余就只有几堵孤独无靠的封火墙和一些断壁残垣的印迹了。
童氏宅院位于泰宁县东北部的朱口镇龙湖村。在1998年以前,童氏宅院所在的龙湖村是泰宁县出了名的古建村落,它的建筑风格精美,古建面积比县城的尚书第还要大。
如今,关于它的华美与故事,仅留存在村里人的记忆中。
家园记忆
鲁迅先生说过:悲剧是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还记得这样一句话:美好的东西都只能留在记忆里。这两句话针对童氏宅院而言,是最恰当不过的了。
据《泰宁县志》和《泰宁龙湖童氏族谱》始修、明初童复诚笔谱载:童启和(讳关号傲州)祖居南京任官,元末携仆人马入闽,居泰宁县龙湖村,到目前,已历1500余年。《泰宁龙湖童氏族谱》于明永乐17年(1419)由童再兴二修,后便搁置。1851年,清代童曰蛟参考古谱,以童家大院本支三修族谱。据他修撰的《粹台童氏房谱》记载:“宋元之际,童启和(讳关号傲州)自建康(南京)渡江入闽,居龙湖黄茅坪。本支始祖童心泰号粹台,明末清初人,至今繁衍25代,龙湖童氏近2000人。”
查阅童氏族谱,让人觉得扑朔迷离。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早在宋元之时,童家族人就迁到龙湖村定居生息了。
宋元两代,龙湖地区隶属泰宁县馁城乡;民国时属东乡二区;民国二十三年到二十五年,泰宁县划分为5个区,龙湖地区属一区(朱口区);1950年2月,全县解放,沿袭旧区划,上东乡于官田设临时政府,易名龙湖乡,政府驻地在龙湖村;1961年,龙湖乡改龙湖人民公社;1993年10月撤乡建镇。解放以来,龙湖一直是小区政府所在地。2006年龙湖镇并入朱口镇,政府驻地在朱口。
龙湖村原名叫黄茅坪,又叫镜山坊,为何改名叫龙湖呢?据祖辈相传,由于龙湖村位于龙湖溪上游出口处的平坦谷地上,洪水季节,泛滥成灾,一片汪洋,村民以为孳龙在湖水中作祟,故而得名。
1998年以前,童氏宅院尚有明末清初建筑10余幢。
这些房屋为砖木结构民居,呈九宫格状布局,坐西朝东,每幢都由门厅、天井、正厅、后厅、偏厅及辅房组成的合院式建筑,院落四周为砖砌风火墙,直角八字开砖雕门楼,门楼装饰精美,雕刻有龙、凤、狮子、麒麟、仙鹤、仙草等纹饰。
目前修复的那幢是童家大院三房(四兄弟中老三)的祖厅,为清嘉庆年间(1796-1820)修建的。这幢木构架民居建筑群,屋内正厅硬山顶,面阔三间,进深五柱,穿斗式木结构;偏厅做法与正厅相同;中间主厅及两旁附厅纵深均为三进,通面阔32.8米,总进深47.76米,建筑面积1556.5平方米。该建筑砖、木雕刻精美,为童氏宅院和泰宁明清宅院建筑的典型代表。
在1998年之后,由于新农村建设,村民陆续搬出,房子倒的倒,院里的构件、古董被人偷的偷,卖的卖,最后只剩下3幢古宅还像点样子,却也显出残破不堪。
独特的民俗
龙湖童家有一项独特的民俗,是童家族人在南迁中单独形成的,颇能反映客家迁徙的艰辛。
每年农历二月初四,是童家迎谷神闹春社的日子,也是吃暖菇包的日子。这一日,童氏宅院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从四邻八乡来的亲朋好友汇聚在一起,把原本沉寂的山乡闹得沸腾了。在外地工作或求学的童家子弟都会把朋友、同学、同事请到家中,一起度过这一年一度的春社。
暖菇包是一种怎样的小吃呢?它是用一种当地土话称之为“暖菇”的草(学名叫做鼠曲草、佛耳草)碾碎和入米浆中,在锅中用文火调匀,成灰色的糍粑,取一小块,搓成柱状,用双手捏成凹形,如谷斗,再往内填入炒熟的鲜笋丝、腌肉、香菇等馅料,封好口,状如弯月,又似元宝,放入铺好松针的蒸笼中,蒸熟即可食用。
这种迎客的风俗,着实让外人称奇,可在龙湖童家却习以为常。听村里老人说,北宋年代,居住于雁门郡的童家族人,由于受不了连年的兵灾,决意举族入关,逃生到南方找一块净土,繁衍生息。全族人不知走了多久,在精疲力竭、缺钱断粮的紧要关头,一个村庄一族好心的村民救童族于危难,尽全力接济了童家族人,给他们吃的就是这种糍粑包馅的暖菇包,并送了许多让童家族人带在路上吃。这种用鼠曲草干粉做的暖菇包,不仅香甜可口,还有化痰止咳定喘之功效。靠了这些暖菇包,童家族人在农历二月初四这一日,来到了后来取名为“龙湖”的蛮荒之地安家,繁衍后代。几年后,丰衣足食的童家后人,因无法直接报答救助过他们的好心的村民,便立下规矩,在农历二月初四春社日,全村各家都要做暖菇包以示祭祀,并且这一日,无论是谁,只要走到村口家门,都要热情相迎,让他们吃好喝好,并让他们带上几个暖菇包慢慢享用,以此来表达报恩之情。这一习俗一直流传至今。
当然,还有客家独有的龙灯。夜幕降临,龙灯便开锣登场,演绎辉煌,把二月初四这一日热闹的春社推向了高潮。每家每户把早已准备好的龙灯连接在一起,便有二三里地长。这龙灯起家庙,走田埂,穿大街,过小巷,拜学堂,所到之处,家家必点烛上香,鞭炮迎接。此时的童家,沉浸在锣鼓喧天、长龙飞舞、鞭炮连天之中。舞龙灯之后,到了晚上11点左右,在一片寂静中,几个壮实的男丁匆匆地抬着家庙中的神像,迅速地穿街走巷,之后,又把神像放回原处。这才算当日的节目完成。
可近年来,由于童家子弟大都在外工作或打工,这个节日也日渐冷淡了下来。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连这节日都被人遗忘了。
加速坍塌的老宅
龙湖村的街市民巷里,童氏宅院残存的断壁残恒尤为显眼。
今年88岁的童敦池从小就生活在童氏宅院的三房里,他喋喋不休地说:“房子古朴,民俗独特,那些砖雕墙雕,在泰宁,也只有尚书第能相比,如果再迟拆一年,就可以保存下来了。1998年前后,泰宁旅游正起势。只要迟拆一年,童氏宅院就保住了。如果跟上旅游的步子,童氏宅院做个古建民俗旅游,那该多好呀!”
是啊,这是多么令人遗憾的事。自从新农村建设后,老宅便加速坍塌,记忆中的童氏宅院不复存在了。
走在河卵石铺就的古巷里,思绪仿佛在老宅里神游。我拿起相机,对着仅剩下几堵孤独无靠的封火墙拍照时,心酸了,竟然无力按下快门。我觉得,当我拿起相机拍照时,似乎是为老宅保留遗像;如今,我拿起笔叙述童氏宅院时,又似乎为它做追悼文章。
太阳就要落山了,忙完农活的村书记童小发找到了我们,并引着我们来到修复的那幢老宅子里。那是四房中的第三房,童小发就出生在这幢老宅子里。
看着修复的宅院,童小发心疼地说:“老祖宗留下的东西都没了,目前只修了这一幢,也只是面上的修复。”面对童家大院的分崩离析、坍塌破烂,前几年,作为村书记的他开始拿着自己写的材料往县文体局、博物馆等部门跑,申请到县级文保单位;往县农办跑,争取危房改造资金,最终筹到40万元,把没有拆掉的第三栋建筑修葺一新。余下的那两幢,童小发还在争取。
我不无感慨地说,房子都塌成这样了,还修它做什么呢?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这几年,我一直在关注全国各地古民居的保护。我想,童氏宅院已经不是一个家族的宅院,它应该是一种历史的见证,一种文脉的延续。能救下一点是一点。”
听完他的话,我默然。说实话,在那个特定的年代,人们对古民居的保护意识还很弱,要说保护,谈何容易。当年,为了保护童氏宅院,村里到县里奔走呼吁,县博物馆从省上请来文物专家做保护规划意见。可种种努力,也没能留下童氏宅院的精彩。
痛定思痛,我觉得,对古文化的保护,要的不只是一种责任,一份良心,更重要的是要有一种大局意思、长远规划。如果目光短视,再精美的建筑、再古朴的文化,都将不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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