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日早晨，我用无人机拍摄正在施工的双柳大桥时，发现我家老屋因建桥而拆除了。
我的老家武汉新洲区双柳街西向湾，前是万里长江，后是万顷碧波的涨渡湖，是鱼米之乡。
然而在旧中国，我的老家是十年九淹，我的父辈们和天下穷苦大众一样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即便是新中国成立后，也有二十年间一到夏天雨季，涨渡湖的湖水几乎年年要淹到老湾屋后。1954年的那年大水，更是老湾全部淹没。我还记得淹水后是坐木船到一个叫病夫嘴的高坡地避难的。次年，我的老爸老妈在老屋地基上盖了一个小三间的平房，依稀记得是木架结构，有竹泥巴糊三面和木板正面围起来的黑瓦房。
1958年，我跟随老妈在生产队地里收花生，突然听说我家房屋失火了，当我们赶回家时，大火已被发现及时的乡邻扑灭。在这三间黑瓦房里，我的二妹、三妹和大弟、小弟就是这里出生的。令人终生难忘的是在这间屋里，1958年出生的弟弟，在3岁时因患病吃赤脚医生开的药后口吐白沫而亡。善良的老妈没有埋怨赤脚医生，把痛苦埋在心里，她有一年多时间，每当做好饭后就会满湾里喊大弟的名字，叫他回家吃饭。在那个黑瓦房内，留下的都老爸老妈生育我们兄弟姊妹的艰辛。留下了老爸老妈的知足、感恩、勤劳、节俭、善良的言传身教的家风。
我的老爸是农村的木匠，在农忙时必须回家收割庄稼，农闲时就出外为乡亲做房子和家具。我初中毕业后跟老爸学木匠，干过5年木匠活。老爸曾经在黄州和汉口的单位做过木工活，他做事踏实恳干，用人单位曾2次想收编他，无奈当时的公社领导不放。人生真的没有如果，如果老爸被黄州或汉口的单位收编，我们兄弟姊妹的命运可能又是另一个样子。
老爸不在家是常态，我们兄弟姊妹实际上是老妈带大的。我至今清楚记得，最小的弟弟是1965出生的，当年读初二的我正好家里遇上，他的名字也是我取的。我们活下来的兄弟姊妹5人，老大我读完了初中，最小的弟弟读完了高中，其余3个妹妹都只读了三年初小。在这个房子留下了我们兄弟姊妹不少天真无邪的美好记忆。
1971年9月，我这个“老三届“回乡知青，因招工而离开这个老屋。1983年，老爸老妈想把这个早就四面漏风的老屋推倒重建为一个新楼房，为即将成人的小弟找对象提前做准备。那个年代，农村建新房大多已是红砖红瓦了，还有极少数人家建楼房。我家是西向湾第一家做楼房的。做房子需木工，老爸本身就是，不用请；泥工是淋山河的石少春和他的同事。石少春的爸爸是姨父的挚友，因为这个关系我和他成了好朋友，石少春一行泥瓦工师傅为我家建房帮了大忙。为此，我还请石少春夫妇到东湖做客，为他们赠送被面，被面是在威海当海军的表弟炳武帮我买的。做房子的砖瓦和木料是老爸积累的。建房需要的6吨水泥，是我用积蓄找在武汉水泥厂任党委副书记的同学林望芝买的。然后找东湖市政工程队的司机朋友陈冬林，他开着解放牌的卡车将水泥送回乡。那个年代的汽油和水泥都难买，他的车行至阳逻加油站附近时油厢却没汽油了。愁眉不展的我却遇见了18年没见过面的同班同学汪秀芝，她正好在加油站工作，她当即为汽车加了油，是名副其实的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直到今年7月我在利川避暑时，与贺德树、张金城同学聊及此事时，方知汪秀芝同学当时是加油站的会计。
光阴似箭，日月如棱。我家那个新楼房建起来后，小弟在这里接了媳妇，侄女侄儿也是在这个房子里出生的，连侄女侄儿的名字也是我取的，他们的名字连接起来是晨曦，老爸知道这个名字寄托着我们长辈的希望。再后来，这个房子旧了，老爸在我退二线那年，也是他再次生重病后的一年，他希望建新房。同龄的表兄德林闻讯后建议我将新房建在阳大公路边，并建议小弟学补车胎，因为他一辈子开汽车，他说路边开个修车店可以养一家人。于是就有了我找当时的公社领导要了那块地基，找了同乡侄儿设计了新房图纸，我也倾尽积蓄帮助建了新房。然而，老爸老妈却舍不得老屋，一直住到老爸过完2015年那次生日后，才接受我的劝告住进小弟依靠自已的力量建的另一处新房里。
常言说“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如今，老爸老妈已先后离我而去有二三年了，老屋也因建双柳长江大桥而拆了，我曾有将老屋推倒重建成为一间二层楼房的想法，也因老家的新规一直没出台而没有实现，但我仍有期待，因为党中央有新政，希望离退休老同志回乡为建设新农村做贡献。尽管我也年过七旬了，但我与年过九旬离去的老爸老妈相比，我与老爸老妈去相会的归期至少应该还有二十年；再说如今生活和医疗条件比他们好，我更应该好好活着，珍惜每一天，过好每一天。让老爸老妈在天之灵放心，让我在今后的日子里用相机更多记录美好的每一天。
（湖北武汉 童汉芳草拟于2023.9）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