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第二个儿子从小“不学好”,“偷”了老娘三块大洋离家出走,几十年杳无音讯。猜想一定已经暴死他乡。逢七月十五的日子童家婆婆没有烧纸钱给他:“没良心的不孝之子,让他下辈子穷死去!”
不料,“不孝子”耄髦之年不远千里返乡探望老母亲来了。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他去坟前烧了三炷香,三跪九拜的正式和老母亲告别,还烧了许多金锭和银锭,算是报答父母养育之恩,也还了那偷去的三块大洋。了却他的心愿以后,悻悻然再次远走它乡。 有邻居背地里说并不是那么回事,认为是“林冲雪夜上梁山,是逼出来的”,小儿子出走时候才十四、五岁,还是个孩子呢。
她们认为细说起来还该怪童家婆婆的奶奶。童家婆婆是妈的第一胎,奶奶重男轻女,不喜欢儿媳的第一胎是个女孩。奶奶听别人说,如果把孙女儿抱去给人做了童养媳,儿媳的下一胎便准会是个男孩。她妈哭哭啼啼,死也不让抱出去,这才改成了定娃娃亲。 童家婆婆嫁来童家后,和她丈夫感情不好。她丈夫原先有个相好,这个相好和别人结婚一年就守了寡,于是长年累月与童家婆婆的丈夫偷偷的来往。
童家婆婆常常偷偷的哭啼,还记恨自己奶奶为她定下了这门没感情的娃娃亲,丈夫又始终与那个相好来往。
后来童家婆婆自己也有了长子长孙情结,不喜欢这个小儿子。况且这小儿子还是丈夫说是菜地里捡来的,还又来得十分蹊跷,一个风雨之夜,谁忍心把儿子丢在菜地里,她怀疑不是什么捡来的,而是丈夫和那个野女人的私生子。
因为丈夫常常不归,童家婆婆常要儿子晚上去寻丈夫回家。儿子去找了父亲会骂,不去母亲又会骂。看孩子可怜兮兮,常常冻得一张小脸蛋通红,那女人便煮鸡蛋给他吃,他当然不肯吃。因为是父亲端给他,他不敢不吃,吃完后便赶快回家。这是说的大儿子。
小儿子才不肯去寻他爸爸呢,还会顶撞母亲说:“你自己不会去?”如果去了,便常常在那里住下,说是夜里一个人不敢回家。童婆婆因此就更怀疑小儿子的来历。
丈夫早死,于是童婆婆又恨那个“狐狸精”,是她勾引,是她迷死他丈夫,害得她丈夫短命,于是常把气撒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儿子身上。
她总觉得这小儿子就是那个狐狸精女人生的,要不然为什么大儿子去找他爸爸那女人不留下,小儿子去找却常常把他留下,为什么大儿子不会把灯笼烧掉,小儿子偏偏会把灯笼烧掉呢?她常常拿他泄气。有邻居说,小儿子这才“偷”了三块大洋出走的。
童家婆婆婚后不久就没了婆婆,她的第一胎也是个女儿,自己身上的肉当然不忍心给人家做童养媳,所以自己作主,也没定娃娃亲,后来明媒正娶花轿抬出童家的。她的第二胎是儿子,心里乐开了花。
不料儿媳妇的第一胎是个女儿,童家婆婆拉长了脸,没有商量的余地,不管儿媳妇怎么恳求,第三天就把孙女抱给人家做了童养媳。
儿子拗不过母亲大人,只好悄悄安慰妻子。他妻子舍不得自己的亲骨肉,哭了几天几夜,对婆婆恨之入骨。幸好第二胎是个男孩,婆婆很高兴,婆媳关系才好转了些,只是儿媳耿耿于怀,始终不太搭理婆婆。
童家婆婆的孙子聪明伶俐,成了她的掌上明珠,童家婆婆后来又有了两个孙子,可是心思全扑在长孙身上,两个小孙子怕奶奶,总躲着他。
童家婆婆是妯娌仨,妯娌仨常来常往,还互相调笑逗趣。因为童家婆婆喜欢拉长了脸,三弟妹给她取绰号叫做马脸嫂,后来,按部就班的成了马脸婆婆。
老二爱嚷嚷,丈夫出外做生意带些土特产回家,便像母鸡下蛋一样,咯嗒咯嗒到处嚷嚷着报喜,老三给她取名鸡母嫂,后来升了鸡母婆婆。
老三叫猴儿嫂,是鸡母嫂给取的名字,后来当然也成了猴儿婆婆。
猴儿嫂,就是后来的猴儿婆婆,爱疯疯癫癫、跳跳蹦蹦,还爱管闲事。马脸嫂的丈夫有野女人的事也是猴儿嫂说出来的。一次看见大爷往一条巷子里去便悄悄跟上发现的。
妯娌间数老大童家婆婆稳重,不张扬,循规蹈矩,只去娘家走动。老三,就那个猴儿婆婆最调皮,常常偷着去戏园子看戏,回家还哼哼唧唧学戏词。老二鸡母婆婆算还稳重,只是家境好,喜欢到处嚷嚷。
童家婆婆年轻轻便守寡很苦。祖上是当官的,自小受三从四德、三纲五常教育,明知道丈夫有野女人也不敢声张,苦水往肚子里咽。
她要儿子去找丈夫回家,灯笼上写有姓氏还怕传扬出去,特意买了个没写姓氏的白灯笼。不料让小儿子烧了,说是刮大风蜡烛倒了烧掉的。童奶奶哪里信,心想一定是这鬼精灵故意烧掉的,大儿子不会把灯笼烧掉为什么他偏偏会把灯笼烧掉呢?
古人讲究“妻以夫荣、母以子贵”,童家婆婆既没有“以夫荣”,也没有“以子贵”。她常常念叨自己命不好,又记恨她奶奶许下的这门娃娃亲。
总算熬到了头,她的长孙有了出息。童家婆婆的晚年一直跟长孙过日子,算是“以孙贵”了。60年国家困难时期,老二鸡母婆婆和老三猴儿婆婆的日子非常艰辛,未及花甲就魂归西天。童家婆婆跟长孙在大城市,生活优裕,又享了含饴弄孙的快乐。
童家婆婆和孙子住在一起后,老古板少了许多。她百事不过问,即便不满意也宁愿咽在喉咙里烂在肚子里。
孙子和外孙女好上之后她心里很不高兴,怕“血水倒流”,可是她什么都不说。她一贯宠着大孙子,老了以后更是靠着孙子还能说什么呢。
童家婆婆的孙媳妇第一胎也是女孩,她当然没有言语,没有拉长了脸,还十分喜欢这个曾孙女儿,看如至宝。时代不同了,没有把曾孙女抱去给人家当童养媳,也没有给定娃娃亲。
童家婆婆命好,百岁驾鹤西去,后来孙子随她西去,日日的守候在她身旁。她命真好,“兰桂齐芳”呵,她孙子的孙子都快要成家立业了,她的孙子算起来也快要是曾祖父,她更算是太太曾祖母了。
童家婆婆的弟媳鸡母婆没了后,鸡母婆婆的孙子连坟地也没有,于是过来一同守候在她身旁,两个孙子一起给奶奶做伴,热热闹闹,火烛不断,香烟缭绕。
童家婆婆命好苦,丈夫日日陪雌狐;
年轻轻时夫已殁,独守空房更孤独。
童家婆婆命转好,孙孙做伴好热闹;
两旁伺候听吩咐,香烟绕缭烛光照。
(童海根推荐自http://www.vsread.com/article-154992.html,江山文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