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童氏始迁地横阳上江探考
老平阳（包括苍南）童氏有两个聚居地：万全童桥和江南童处。童桥位于平阳城北约2公里处，古属万全乡五都；童处位于湖前西南约2.6公里处，古属慕贤西乡十四都。平阳童氏人口虽然不多，历史上却曾英杰辈出，其中尤以童环和童器最为著名。
童环，字文甫，后改名闻，元末明初万全乡童桥人。初为元平阳州守周嗣德之弟诚德部校，时台州海寇方国珍侄子方明善据温州，屡遣舟师来犯，诚德屡败之，方国珍大怒，悉发台州、庆元、温州三郡兵来攻，周嗣德兄弟兵败被执，诚德被害。环曰：“吾主既死，吾生曷为！”乃同镇抚陈达和周嗣德外甥项伯文招集溃散军士五百余人，誓死力战，擒获方寇伪知事郑子敬辈。明善败去，复遣弟文举再来攻击，环度不能支，与项伯文由间道往处州（今丽水）向吴王朱元璋部下参军胡深求救，愿献城归附。胡深命行省照磨孙安领兵东下，方寇遁去，遂克复平阳州城，立宝积、彭桥、镇下诸寨，沿江守御，授义兵防御金牌万户。洪武初以平闽寇有功，授武德将军福州卫左所千户。
童器(1455--1523)，字大用，号东川，万全乡童桥人。明弘治十二年（1499）进士，历官工部营缮司主事、刑部山西清吏司员外郎、郎中，贵州镇远府知府。因不合于时，得罪权贵而罢官退隐，与陈宣、杜整并称明朝中叶“平阳三廉吏”。著有《东川集》、《易经讲意》，已佚。遗文有《江南陈氏义塾碑记》、《梦游记》、《平阳万全塘记》等。
关于平阳童氏的来源，现存童氏族谱记载已不详。现存童氏族谱以童环之父童顺为第一世，上世无记载。若童顺为始迁祖，则童桥是童氏始迁地。而据杜整所撰的《重修义兵防御金牌万户侯童公墓记》（石刻；一下简称《童顺墓记），童氏在平阳的始迁地不是童桥，而是“横阳上江”：
童公讳顺，字公顺，行琇一。其先冀之安仁人，有曰仁轸公者，宋大观间仕谏议大夫，封侍郎，赐绿金鱼袋。次子仁宿，任佥转运同知，奉命出镇福州，督运白粮。值靖康丙午，金虏南侵，南北荆棘，由间道复命，经温之横阳上江，遘疾勿作，遂家焉。是为公一世祖也。历七世讳贽公，以宝庆乙酉迁居邑之万全童桥，又六世而公始生。（见民国《平阳县志·卷六十八·文征内编六·墓志铭》）
据《童顺墓记》，平阳童氏始祖童仁宿先祖是冀州安仁人。按北宋冀州无安仁郡或安仁县，疑“安仁”系“安平”之讹。北宋冀州有安平县，今属河北省衡水市。童仁宿于北宋末年任佥转运同知，奉命出镇福州，督运白粮，值靖康之变（1126年），金兵南侵，北上复命时由间道经温州的横阳上江，突然得病，不能起身，而北方老家已被金兵占领，于是一家人就留居下来。传至七世孙童贽，于南宋宝庆乙酉年（1226）由横阳上江迁居万全童桥。那么，文中的“横阳上江”又是指哪里呢？笔者近来经多方探考，终于找到了“横阳上江”之所在，现论述如下。
一、老平阳境内目前可查的两个“上江”地名都不是“横阳上江”
老平阳境内目前可查的“上江”地名有两个，一个位于江南白沙，即象冈；一个位于南港，今苍南县行政中心之北。
白沙上江见于《厚庄日记》和民国《平阳县志》。《厚庄日记》：
光绪二十四年（1898）二月廿二日丙子，阴。夜方听、振福来，言上江人为盐船拔去三人抵制。刻上江人来刘店吵扰，嘱巧桥出为调停，设法取赎。巧桥，乃保长刘某。
民国《平阳县志·卷十四·食货志三·盐法》：
按南监场一团至八团始二十一都之舥艚，终十都之上江，自南而北，故言廒亦先南后北。
按此“上江”即“象冈”，系本地瓯语同音改写。据当地《王氏宗谱》载：北宋初年（967年后），王氏择居于此，以其地隆起如伏象之冈，故名。康熙《平阳县志·卷一·地舆志》已有象冈之名。
南港“上江”原系小自然村，1949年成为对务乡上江村。1992年并入灵溪镇。该地位于南港塘河上游，附近有“上官塘”地名，疑因位南港塘河上游而得名。南港塘路属官道，而据《童顺墓记》所述，童仁宿自福建北上是由“间道”经过的，故南港上江不是“横阳上江”。
二、横阳上江为横阳江（鳌江）上游地区
从词义上分析，“横阳上江”当为横阳江上游地区。古称江的上游地区为上江，下游地区为下江，如长江自夏口以上称上江，夏口以下称下江。今浙江省的金华﹑衢州一带﹐居浙江上游﹐旧时也称上江。故横阳上江当指横阳江上游地区，即慕贤西乡湖前、三垟、朱家站、黄（凰）浦一带，下江指慕贤东乡江口、下（邱）埠、白沙一带。因古代横阳江自萧江以上称澧渎，故上江不包括这一带。需要指出的是，这里的上下游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如长江的上江、下江划分也有不同标准，清朝时又称安徽为上江，江苏为下江。因此古代横阳上江、下江的划分不能用现代鳌江（横阳江）上游、中游、下游的划分标准来确定。
三、平阳童氏始迁地在横阳上江童处
童处在凰浦和三垟附近，也属“横阳上江”地界，《童顺墓记》言童仁宿途经横阳上江而不言经童处，盖因其时尚无童处地名，故举大地名以涵小地名，行文方不失严谨。
问题是目前童氏宗谱世系图载童处童氏是清朝康熙年间从童桥分迁的，与此又有矛盾。不过矛盾的原因很可能是族谱有不实之处。平阳境内经明清战乱，清朝以前的旧族谱大多失传，后来的族谱经修补拼接造成大宗变小宗、小宗变大宗的现象也不乏其例。如平阳应氏，始迁地是昆阳西郭，后有支派分迁江南芦浦；现有族谱却记载昆阳派从芦浦应家分迁，以至于南宋吏部侍郎应节严，史志记载是西郭人，族谱却记载为芦浦人。由此可以合理推测：童仁宿迁居十四都童处，其七世孙童贽分迁万全童桥时，当有族人留居童处。现有童处童氏是童仁宿后裔中留居本地的后裔。经明清战乱，童氏族谱大多散失，后来修谱时只有童桥金牌万户侯童顺派下世系见载于《童顺墓记》碑刻里，尚属完整，故将留居童处的童氏派系拼接到童桥金牌万户侯童顺派下。
为了找到相关证据，笔者仔细翻阅童氏族谱，终于在一篇谱序里发现了蛛丝马迹。王凤冈《童氏新修房谱序》（1910）曰：
水一源而万派，木一本而千枝。非探本以穷源，曷分枝而析派？若华宗童氏，本万户侯一脉，系出雁门，向十四都而重迁分居平瑞。（见《童氏宗谱》，1949重修）
按世系图记载，童处童氏、瑞安平阳坑童氏都从童桥分迁，而此处言平瑞各分支均由十四都“重迁分居”，可见平阳、瑞安童氏源出十四都，即十四都童处。
又按世系图记载，童处童氏于清康熙间才入迁，则其地名形成在清朝以后，但有两个证据可证明童处形成在明朝以前：
其一是，故老传说，童处有“童千丁”之说，而据童氏族谱，童处童氏清朝以来人口从来没有超过300人，不可能称“千丁”， 故此“童千丁”的传说应来源于清朝之前。
其二是，童处童氏有一座古墓，建在童桥村北边的一个圆浃里，经考证其修建年代远早于清朝。
童处圆浃墓地形图1（黄线内为原来的陆地）
该古墓建在圆浃（池沼）当中的一块陆地上，只有一条小路与外界相连。这种形制的墓葬可称为“圆浃墓”。迄今笔者在江南垟发现的“圆浃墓”不下三座，都是始祖墓，建于宋朝：
（一） 金洲金氏始迁祖金宁甫墓，位于钱库陡门底村，地形如龟。建于宋代，元朝时又在其旁建竹林庵墓祠（据郑真《竹林庵记》）。
（二） 黄判桥黄氏始祖黄德昭墓，位于黄判桥西岸“圆浃底”（据《黄氏宗谱》），地形呈螃蟹，墓前有两石柱如螃蟹眼。建于宋代，1970年代因平整土地被移到山上（据黄孟广老师口述）。
（三） 瀛桥项氏始迁祖项昭墓，位于项桥西南岸圆浃底，地形如盘，项氏宗谱称为“金盘墓”。建于宋代。
据郑真《竹林庵记》记载，这种墓葬地形是择爽垲之地，“增土为陇，潴水为沼”，在自然形势上加人工而成的，其依据是“曾杨之术”。“曾杨”即杨筠松（杨救贫）、曾文辿，唐朝末年人，是江西派风水堪舆术的祖师。该派力主因地制宜，因形择穴，观察龙脉，分析地势、方位，从而择定阴宅、阳宅的最佳位置，故该派又称“形势派”。其理论源头是郭璞的《葬书》：“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经曰：地有吉气，土随而起。支有止气，水随而比。势顺形动，回复终始。法葬其中，永吉无凶。”圆浃潴水，是为了聚内气。洲渚隆起，四面环水，但留一条小路与外界相连，是为来龙，去脉则为相反方向，或有偏转，远处向着河流交汇处，以聚外气。
童处圆浃墓地形图2
童处的“圆浃墓”地形如官印，东西长约18米，南北宽约13米，周围池沼东西长约40米，南北长约30米。墓地南边有小路与外界相连，是为来龙，去脉向北偏东，为河流交汇处。由于年代久远，人事更迭，童处童氏族人已不知这块墓地的来历，正如金洲金氏（包括陡门底、金处、三秀桥、金家瀛等金氏支派）后人已不知竹林庵乃始祖墓所在，而将竹林庵墓祠转卖给他人作佛庵（1938年）。
2006年，童处童氏为了兴建金牌万户侯纪念馆，选中了圆浃中的这块地作地基。在清理地基过程中，挖出许多乱葬墓，均予以迁葬。当挖到地平时，发现西北部有两穴墓，因低于地面，未予迁葬，现在该墓仍在童氏祖宗灵牌东边下方。笔者推测这就是童氏始迁祖童仁宿夫妻合葬墓。因为平阳境内明朝中叶以前流行深葬墓，明朝中叶以后流行浅葬墓，故此墓应有500年以上历史。而圆浃墓工程浩大，不是始祖墓一般不大可能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予以修建，故此墓应是童氏始祖墓。
2019年9月20日
己丑年八月二十二日 蔡听涛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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